当代诗人 : 陈益群

Original 罗永鸿新诗选刊 2022-06-18

《新诗选刊》当代诗人专辑系列

诗人简介

诗
陈益群

个人简介

陈益群,笔名似水流年，男，湖南衡阳人，衡阳诗歌学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诗选刊》、《飞天》等刊。

当代诗人：陈益群

现代诗选：组诗

No.1

◆ 去衡山

众生皆苦。我是一个被征召
去建造蜃楼的不耕者
这让我自惭和感恩。
你看现在，时代的阳光
这久病初愈的花朵，又簇拥我
前往那众多菩萨的道场
就像光阴，那荆棘和鸟喉里的流水
日夜鞭笞我，负疚去往墓园。
这样两个，众生团聚的好去处
总如两剂汤药，味苦性寒
在汹涌人世，医我沸水之心
让我沉默寡言。
因而我的一生，注定平静简单
只在无边落木的萧萧声中，心无旁骛
赶往墓园，偶尔偷闲去去衡山
或遍布人间的破败庙宇。
在到达之前，那些盘踞庙顶的肥鹰
一直在诵经
“我要让一切就这样保持下去”*

注:引自泰德·休斯《栖息的鹰》

No.2

◆ 公园

你永远不能，剥夺人们
去公园里争抢阳光的权利
它貌似那么神圣。
就像你始终无法，改变人们
溺水于生活的事实
这多么令人悲伤。
大多数时间，人们在公园里
把酒言欢。当阳光消隐，铁幕垂下
桌子会被掀翻，撕咬、兽斗
开始上演，直至玉石俱焚。
宽恕与忏悔，总像隐私一样珍稀。
那时旁观者都在隔岸，作蝙蝠状
没有人会去传教，更不会有人
去大声读诗，或奏清角之操。
有一次，我看见一个年轻妈妈
带着女儿，独占公园里
一大块刺目的阳光，一起用手机
看小猪佩奇。我经过时
听见猪爸爸正大声说:
孩子们，让我们一起来跳泥坑。

No.3

◆ 端午辞

一个人着长衫投江
到底能激起多大的浪花？
时至今日，看客和史官仍莫衷一是。
但可以确定的是，千百年来
总有一些强项令或忧郁客，以卵击石
一次次以身试水、试火、试刀刃
燎原的火星四溅，金石之声响彻江湖。
他们都有野心
幻想为起伏不定的江山
打造一具不朽的衡器。

我常暗中，汲取这些先行者的真气
试图治愈脊椎的隐疾
并模仿危崖上的虬松，俯仰于天地
但很不幸，我渐如这世上
诸般匍匐事物，早已虚不受补。
节日又如期而至
人们欢天喜地，重复着
以粽宴腹、以艾驱邪、以舟取乐的本能
无助地，任凭那一江浊水，东流不回。

在时代的岸边，我始终百无一用
一直怀抱一块孤独的石头
踌躇着投也不投。
这是我侥幸存世的柔术，之一种。

No.4

◆ 我所见到的黑

我此生遭遇的乌鸦
并不是我恨得牙痒的漆黑一团
它们的翅上，无时不闪耀着
青铜的智慧，和锈斑
在你没提防时
也常在肚腹部位
瞬间闪过一抹刀光的白
让汹涌的流言和憎恨，消弭于无形。

我一生所见到的黑
也不是令我惶恐的夜之样态
大部分时间，它大象无形
就像雾霾，让我们
不由自主地吐纳。偶尔显形时
它又像乌鸦一般，立于墓碑或神龛高处
披着锦绣的外衣，在阳光下横行
炫目堂皇的仪态，那么从容
让飞蛾们，充满了献身的欲望。

No.5

◆ 小飞虫

我在人间打坐，告解
一只小飞虫，落到我脚边
我兽性难改，竟想如扬·阿伦茨
“夜里捏碎一只虱子”一般
捏碎它的脊骨，只为听那“咔”的一声。
庆幸的是，我对这混沌世界的认知
不是过于偏执，就是陷入迷惘
我刚闪过这可耻的念头
小飞虫便振翅而去
仿佛对我，乃至人类的残忍和伪善
早已了然。
这让我心生妒忌，可恶的
小飞虫，幸福的小飞虫
上苍不经意间，弃你我于尘世
却又为何独独赐你:
以复眼，洞悉人间之奸
以翅膀，逃离世道之苦

No.6

◆ 星期日

乌鹊南飞，而江河日下
流水的骨缝里，上帝开始打盹
人世依旧暗潮汹涌
彷徨的路人，停步于风中
反复清洗蒙尘的羽翅

灰霾的天空中，闲云漫无目的
大地空寂，听得见槭树落叶的巨响
蚂蚁、螳螂，或蜘蛛七星瓢
人们指称的无脑昆虫
在忙着捕食，为鸟兽们作嫁衣

时光的锋芒独自闪耀，永无锈迹
仿佛高悬头顶的钟声
或钟声惊起的鸦群，它们
目光如炬，逼视人们内心的虚无
让人们始终惴惴不安
又无路可逃

No.7

◆ 光

光的身世是末解之谜。

信徒们坚信
光发轫于创世者的口谕
双目失明的卜者，则言之凿凿
光，逃生于万物的自焚

因而光，一生怀揣着
比万物更难言的痛苦，或快乐
生来就是为了更迅疾的消亡
为了证明，存在的无意义

但人们趋之若鹜，穷其一生
争相进入一束光
试图让晦暗的本尊，更炫目
让镀金的泥身，享用更多香火

那只是被施咒后的幻觉。约等于
浮生梦醒，闻到的小米饭香

No.8

◆ 生活

一生很短，据说
朝如青丝，暮即成雪
一生很长
多少人，总在欢颜中度日如年
这些生活的奥秘
我穷经皓首花费半生
至今领悟甚少
比如我并不理解
为什么善之花总不易结果
也不明白
为什么恶之泉可流经万年
更让我诧异的是，此刻
我的岳父
在厨房用劲杀一只乌龟
而我的岳母，就盘坐在对面房间
虔诚颂佛
他们和我一样
都对生活充满了热爱，和恐惧